来源:杭州每日商报 文/李如艳 图/金轲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经·王风·黍离》
上海,中华艺术宫,又见许江的葵园。
依然是大地的狂想曲,黝黑土壤中挣扎而出的葵,血红的,枯灰的,墨绿的,永远成片出现。整朵成堆,在风的呼啸中,蔓生、交错、叠压、支撑。构图,致密得让人窒息;色彩,浓郁得扑人心窝。
十二年画葵,对于一个画者来说,葵早已不仅仅是艺术上的一个表现物象,而是融入了他的精神血肉,变成了自身的观照对象。
许江的“葵园”,从北京到苏州到杭州到广州,从国内做到国外,从国家博物馆做到东方艺术宫。每一次,他都会讲起2003年在小亚细亚高原上看到的那片葵园, “我蓦然遭遇一片夕阳下的老葵。那葵钢浇铜铸一般,与大地浑然一体。它们正朝向同一个地方,太阳从它们身后缓缓落下。我仿佛看到一群老兵,也看到我们自身……”
后来,许江一直说,老葵就是他们这一代人。
今日,许江的葵,依然执着。
当我们谈到青春这样的词的时候,我们时常会用上“热切”“青葱”“流水”这样的充满阳光的词汇,哪怕是“青春如歌”都更会让人觉得顺耳。可是,许江却说“青春如噎”。
“如噎”一词出自《诗经·王风·黍离》“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意思说的是:那糜子一行行地排列,那高粱结出粒儿来。缓慢地走着,心中难过,哽咽难言。了解我的人说我有忧愁,不了解我的人说我有所求。遥远的苍天啊,这都是谁造成的呢?
欲说还休的青春,被时代的覆手翻云所裹挟,每个人都有难以诉说的故事。在展览进行的同时,许江与他的朋友们进行了一场“葵园故事会”,他将其命名为“青春如噎”。
用许江老同学叶卫平的话说,许江和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正是被“抛进”了时代的洪流。那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末的某一天,许江和他的父亲母亲经历了暴风骤雨的洗礼之后被放逐了,从福建省的省会福州,被放逐到一个闽北的偏僻山区里,万幸的是,这里尚有火车,它长长的黑黑的铁轨就这么样伸向了远方,那个远方是一个不可知的远方。以至于火车在许江看来,那就是青春时代的一种希望,当他在设计美院学生毕业典礼时,甚至就在典礼现场铺设了长长的火车铁轨。
其实在许江画“葵”之前,他创作了一系列“废墟”。许多人看到了废墟,但是忽视了另外一个比废墟更重要的东西,就是在废墟的上空有翻手和覆手,一只手翻过来,一只手覆过去,许江通过废墟,通过翻手覆手对宿命发出了严厉的追问。
后来,“废墟”消失,“葵园”出现。如果说“废墟”里更多是一种伤痕的表达,那么“葵园”是搏斗后的拯救与重生。生的痛苦交织着生的炽热,一种呐喊,让葵找到同类,爆发出生命的坚韧。
葵园中并没有人出现,但文艺评论家毛时安却看到了一个人,他看到那人眺望大地的背影,也看到他如大地一样苍茫的心。“这使我想到《青春之歌》里的卢佳川,永远热情洋溢、滔滔不绝,生命澎湃。”
正如许江自言:将采下来的葵花放到开水里去,它的生命力反而特别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