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苏华是在辛酉四月造访巴基斯坦的查谟与克什米尔地区的。
那一日,查谟与克什米尔地区的天,令画家苏华感觉很高,好象没有云,也没有雾,似乎连一丝浮尘也没有,天是一个晴晴朗朗的巨大的空白呢。
杰卢姆河,从克什米尔雪山上匆匆忙忙地流下来。河水清亮,且晶莹得有些碧蓝。
画家苏华就蹲在河畔,洗了洗手脸。河水冰凉,画家苏华霎时就感觉脸庞一紧,人也就精神了。
画家苏华抬眼望去,此刻的太阳正把一个金红的太阳挂在天上,整个查谟沙漠与克什米尔山谷就被腐蚀了一层金红。
画家苏华几乎立即就看出查谟沙漠无崖,无穴,无坎,无坑,沙漠远近,皆光洁细腻如丰腴肌肤。
此刻,太阳升得老高了,万道热气顺阳光下注,又浮阳光上腾忽聚忽散,散则丝丝聚则一带一片,晕染如梦幻,查谟沙漠霎时就有了海市蜃楼。
画家苏华看见远处天际,一群巴基斯坦俏女子涌了出来,皆穿湖蓝色莎丽。露脐,头戴鲜花,神态甜美,就齐齐跳起了舞蹈。俏女子们有节奏地收腹,挺胸,晃动那裸出的雪白肚皮。舞到极处,悄女子们的肚皮就如波浪般起伏,似乎那肚脐眼儿也能动了。
突然,一片白云飘过,啊呀呀,那群美丽的巴基斯坦舞娘瞬间就不见了。
画家苏华感到十分诧异,就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细看,竟是一头白色的瘦骨嶙峋的牛。
这头牛看了看画家苏华一眼,然后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就慢慢地走开了。
一只蜥提蜴,翘起尾巴爬行,迅如风行,一闪,就不见了。
画家苏华却被晰蜴在沙漠上留下的痕迹所震惊:这痕迹简直就是一幅笔走龙蛇的书法。这幅书法大气磅礴,用笔迅疾,快如闪电而出飞白。
可以这样说,晰 的书写是无法而有法,是天然而去雕饰。
这对画家苏华启发很大。
于是,画家苏华就检起一支枯树枝,学着晰蜴的运笔,就在光洁细腻如丰腴肌肤的查谟沙漠上写起了书法。
许久,许久……画家苏华写了一幅又一幅,直到不经意的一抬头,画家苏华竟赫然看见一只大鸟站在近前。这只大鸟,类鹰,白羽,锋利大嘴鹅黄,如一把弯弯的巴基斯坦猎刀。
这只大鸟,在沙漠上站稳了,就拿黑白分明的眸子朝画家苏华看。画家苏华也拿眼睛看这只大鸟,人与鸟,有了眼神的交流,似乎心有灵犀。
大鸟晶亮眸子,霎时清澄起来,眼神也流溢出一种情韵来,透着友善和关爱。
画家苏华霎时就感动了,黑亮的眸子也溢出了泪光。俄顷,大鸟似乎对画家苏华的书法有了兴趣,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就自顾自在沙漠上走“个”字,走了一气,似乎不过瘾,又用那张巴基斯坦猎刀似的大嘴,在沙漠上迅疾地左一刀右一刀地书写起来。
霎时,画家苏华又看见了一幅刀劈斧凿般的书法作品。
画家苏华就想,中国文字经历了甲骨、大篆、隶、楷、行、草各种字体,而“方块字”这一形态,却一直保持着,并且由字体演变而产生各体融合、渗 透,书法本身形成自身调节,极大地丰富了书法结构与笔法的内涵。画家苏华又想,现代社会,人类距离大自然已经愈来愈远了,除了城市中车水马龙的喧哗,我们 恐怕已经很难听到在乡间才能享受到的虫声、蛙声。甚至是蚯蚓的鸣叫声。
然而,在巴基斯坦的查谟与克什米尔地区,画家苏华就在查谟沙漠,寻觅到了她无数次在梦中所见的书体,竟是一只有着淡绿色的晶亮眼睛的晰蜴,迅疾 地在光洁细腻如丰腴肌肤的查谟沙漠上所书就。这真是一种天籁的字体。此刻,大鸟停止了书法。站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就朝画家苏华点了点头,轻柔地振了振 翅,就朝克什米尔山谷飞去。
画家苏华随这只大鸟走进了克什米尔山谷。
四月的克什米尔山谷,令画家苏华看见了很多的野兰草,盈尺高的,都开了淡淡的兰花,就像谷地铺了一层寒烟,香气浓烈极了,画家苏华站在山谷的任何地方都能闻到。
勒卢姆河和蓬奇河在克什米尔谷地交汇,交汇处的河水清极亮极,且碧得有些蓝,亦清清楚楚地显出水底的石床,墨青墨青的,犹如一条条电焊的鱼脊。
画家苏华就在河畔洗了洗手脸,却意外地感觉到河水也有了兰草的清香。
画家苏华来到了一棵大无花果树下,霎时,克什米尔山谷就下起雨来。
自然那鱼来得急,雨扯细线,就如从丝帘里看过去,克什米尔谷地就显得妩妩媚媚,且渐渐黑起来,黑是泼墨的黑,白却白得光亮,那石的阳处,云的空处,天的阔处,树头的虚灵处……
画家苏华一时就觉得这克什米尔山谷,真真就有点像故乡新会,是个莹透物了。
可看穿整个山谷,看那蓄着水的鸡冠花在摇曳,一只雪白的兔子水淋淋地喘着气……自然雨瞬间就停了。天朗朗开来,克什米尔山谷就像一个点着的灯 笼。凸凸凹凹。深深浅浅,画家苏华就看得清楚,近山碧绿,远山铁青,中间处却是紫微微如一抹晚霞。啊呀呀,那竟是一片紫芒果林。每一颗紫芒果,一身的紫色 苔衣,茸茸地发软发腻,一颗颗晶亮的水珠,就如无数颗眼珠,亮亮地在芒果上闪光。
有小风吹过,那无数颗眼珠就调皮地冲画家苏华眨眼睛。
此刻,画家苏华想,也许我一生的艺事, 如了这查谟沙漠和克什米尔山谷,如了书法和花鸟的绘画。
……寻寻觅觅。画家苏华在巴基斯坦的查谟与克什米尔地区,寻到了艺术的芳踪,也觅到了艺术的真谛。这样真好!真好!
丁炜
2007年4月8日写于广州摇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