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涛作品价值的定位

文/本刊记者 杨艳丽

石涛被誉为绘画方面“清代以来300年间第一人”。在当代艺术品市场上，石涛的作品更是炙手可热，影响甚至波及海外。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艺术品拍卖行业发展迅速，石涛的作品也不例外。2005年10月，浙江皓翰推出石涛的《竹石图》立轴，这件作品拍出1925万元的高价，使石涛作品拍卖价位首次突破千万元大关。2009年的拍卖场上，当代艺术板块全盘泛“绿”，因此，藏家们纷纷把眼光对准了久经时间沉淀、价值稳定的古代书画作品。在此背景下，石涛的作品不仅屡以高价成交，市场价位也得到新的突破。值得关注的是，在嘉德2011年5月的春拍中石涛的作品《为月翁作山水》最终以2760万元成交，再次掀起了对石涛画作的追捧热潮。

石涛的生辰，本文采用洪世清先生的考据成果，为崇祯壬午年(1642年)生，《为月翁作山水》为石涛59岁(1699)所绘。石涛在康熙23年和27年两次接驾而没有受到皇帝宠幸，北游燕京三年更是失意备至，回到扬州，方觉大梦初醒，在画上不再钤盖“臣僧元济”之印，又钤上“赞之十世孙阿长”，恢复了大明宗室的王孙的身份，连伪装的佛家法名也去掉了。此作与南京博物院藏石涛在崇祯庚辰年所作《灵台探梅图》从笔致、山石皴法、敷色均极为相似，堪称石涛中晚年立轴式细笔的经典之作。

此画赠与石涛好友图月坡，图氏亦能作画，史传称他“山水学石涛”，可见他对石涛的推崇与二人交谊之非同一般。据画上石涛自题，他们自京津一别已有八年，图氏再访他时已是在石涛定居的扬州了。图氏向他请教绘事，石涛“搜得此纸书赠”，既捡旧作赠知音，当然会挑选自己满意的佳构力作，而其题句中也确实流露了这样的情与意。

著名艺评家陈传席先生曾将石涛山水画的风格大致分为七类：恣意纵横一路；苔点繁复、皴法稠密一路；苍劲清雅一路；笔法细秀一路；简练一路；繁复一路；“截景”法一路。

“此画”应归为“繁复一路”的画作，各地博物馆收藏不少。有大幅、中幅、小幅之分。石涛作画错综变化，法无定法，故面目极多。其细笔一路尤为后世鉴藏家所钟爱。其笔法从王蒙、董其昌之外又开一生面，密皴繁点，缜密空灵，苍润兼济，最耐咀嚼。此图写翠竹苍松之间，一高士坐窗前观童仆洒扫院落。茅屋之后，曲径通幽，雾起泉涌，红叶满山。庄外有板桥与谷外相通，远峰在云际隐现出没，一片超尘脱俗之象，是古代文人梦想中的胜境。笔墨细致谨密，在极严密处见虚灵，设色则亮丽冲和，是情韵入神的佳作。

综上所述，无论此画于石涛绘画风格嬗变的地位与赠送对象来分析，均有相当高的价值。此作在2011年嘉德春拍以2700余万元拍出，真算得上实至名归了。

下笔谁教泣鬼神，二千余载只斯僧

石涛作品对后世的影响不可谓不煊赫，当下活跃在拍卖场上动辄就是百万、千万、甚至上亿元的“宠儿”们几乎鲜有不受石涛绘画与观念影响的。本文便列举其中具代表性的画家以兹说明：

对清代绘画的影响

扬州八怪：当下扬州八怪的绘画早已深入人心，可谓妇孺皆知，但追本溯源，八怪绘画受石涛的影响却是不争的事实。著名鉴藏家吕立新(微博)先生指出：“石涛自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回扬州后便常驻于此，留下数量可观的稀世名作。八怪中，郑燮、李?的花鸟画受石涛影响最大，罗聘学石涛山水最著，汪士慎也曾研习过石涛的绘画。”

对近现代大家的影响

步入民国，封建社会进入末期，社会面临一场大变革，文化和绘画方面萎靡柔弱状态必须扫荡，急需一种恣意纵横、具有生命活力的精神状态，于是石涛曾经大胆革新、反对保守的主张便为社会所需要，一跃成为清代最伟大的画家，画坛的偶像由“四王”变为“四僧”，理论界的偶像则由董其昌变为石涛。

齐白石：石涛的题画诗中有“明暗高低远近，不似之似似之”，这与齐白石的“似与不似之间”可谓异曲同工，由此可溯萍翁思想之源。纵观北京画院所藏齐白石山水册页，很明显受到石涛晚年册页风格的影响，只是齐白石又加入金农的意味。齐老曾题《大涤子画像》云：“下笔谁教泣鬼神，二千余载只斯僧……”，其对石涛的推崇备至由此可见一斑。

傅抱石：傅老曾言：“余于石涛上人妙谛，可谓癖嗜甚深，无能自已。”抱石本名瑞麒，因慕石涛而改名抱石，抱者，持守也。陈传席先生就曾精辟地指出：“傅抱石师法石涛并不是持守于技法，而是秉承其精神，敢于冲破古法、敢于自立新法、敢于放笔直取、敢于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咏乎我(石涛语)”。

张大千：张大千受石涛的影响可谓彻头彻尾，也是画界皆知。据他自己称：“效八大而为墨荷，效石涛为山水，写当前景物，两师嗟评，谓可以乱真。”

石鲁：石鲁本名冯亚珩，因仰慕石涛之画与鲁迅之文遂改其名。石鲁在近现代画家中的特立独行与石涛在清代宣称振聋发聩的“我用我法”甚是相近。

石涛绘画及其画论于当代画坛的影响

对山水画坛的影响

当代山水画家直接承其衣钵的比较少见，台湾著名艺评家何汶鉴先生曾发专文指出：“自解放后，无论是着力表现祖国新风貌题材的一代画家，还是经历‘85’美术新潮之后的一代画家，由于展示方式的变化与强调个人风格的愿望，使得画家们将目光更多聚焦到博大雄浑的宋人山水画和西方绘画上。”另一方面，真正能代表石涛巅峰水平的是他的小画特别是册页，大幅作品不是绝无佳品，但多数大幅画作章法松散凌乱，用笔草率、粗疏，有悖常理之处甚多。清人张庚当时就指出石涛的画：“小品绝佳，其大幅惜气脉未能一贯”。因此，他的这一缺陷似乎已经无法满足新时代表现手段的需求，对于他的承传更多地转到了精神层面。

贾又福：当代无论从技法上、理论上对石涛最为推崇的莫过于贾又福先生。他本人最为叹服的是石涛、范宽和龚贤三家，学范宽得其气概，学龚贤得其积墨法，学石涛得其破墨法，而其破除一切陈规、搜尽奇峰打草稿的气概与探究玄理奥义的精神旨归，无不源自于石涛的绘画主张。他不但在个人创作中身体力行，还将石涛作为研究的必修课贯彻到贾氏的教学体系当中，可谓煞费苦心。

贾先生就石涛的影响曾说：“石涛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和伟大的斗士，最伟大的艺术创造是在与保守势力的竞赛与斗争中诞生的，只有冲破壁垒，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宋唯原：他的画名远不及其艺术成就之煊赫，年少时得叶浅予、娄师白等大家亲授，作为卢沉、姚有多的助教曾执教于中央美院。宋唯原的山水画深得石涛小画的精髓，用墨清透而沉稳，因其有深厚的书法功底使得他对毛笔各个部位的使转控制极尽精微，人物画亦得石涛之法，造型生动又出人意料，宋唯原的花鸟、诗词、篆刻更是无一不精，为并世画家所罕有。

李振军：他的绘画风格出入于石涛、梅清之间，取景多空灵、悠远，用笔秀雅圆润，重写生又不斤斤计较于一景一致的挪用，而是以意为之，造境更喜平中求奇，不拘泥于古人成法，由此暗合石涛上人之义理。

对花鸟画坛的影响

卢坤峰：石涛的花鸟画影响不及山水画，但其花鸟画用墨之清透、用笔之舒展却具有极高的水准。卢坤峰的花鸟画在当代画坛算得上是抒情派的代表人物，功力醇厚，其表现题材也与石涛相似，多为竹子、兰草，造型挺拔，气质温婉婀娜，将朝露夕阴的吐纳之气融于笔底，浸透着雅洁出尘的曼妙气息。

潜龙出水——石涛作品价值的定位

石涛所处的时代，画坛上虽然各个流派亦有互相攻击者，但时风便是以“摹古”为一己之能事，知古人而不知自我的价值。石涛却能逆时风而上，一反潮流，强调尊重自我对造化的直接感受，鼓吹“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思想，他的反潮流精神现在看来弥足珍贵。

对石涛绘画价值的上升空间问题，鉴藏家杨淳渊先生曾指出：“石涛对后世大家的影响或于技法上或于精神上可谓至深，其徒子徒孙的作品可以攀升逾亿元，我们有理由相信，对近现代及当代绘画观念有开山之功的石涛山人，其作品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得到应有的高价位。”从稀缺性的角度来看，更是弥足珍贵，假以时日定会在拍卖场上独占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