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提起民国时期海上画坛的吴湖帆、吴华源、吴待秋、冯超然、周愚山，京津画坛的金城、溥心畬、陈少梅等书画家，恐怕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可以说，他们的艺术成为那时的一种时尚。然而，时至今日，由于各种原因或是非艺术原因使得当时不少赫赫有名的艺术家被遗忘、或被扭曲、或被低估。为此，作为有着20多年研究艺术市场的我，也常常扪心自问，究竟民国书画家的艺术有问题还是藏家眼光有问题？
大家知道，上世纪民国时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代，这一时期，中国艺坛尤其是海上书画界群星璀璨，名家辈出、高手林立。特别是在吴昌硕之后，吴湖帆、吴华源、吴待秋、冯超然四人异军突起，成为海上画坛的风云人物。他们都曾先后与苏州有缘，与明四家相似。他们都是以擅画山水而享誉大江南北，被人们称之为“三吴一冯”。 他们的才艺，丰富了中国美术山水画的发展。 若就画艺而言，“三吴一冯”都以山水造诣最高，吴湖帆、冯超然尤是个中翘楚。上世纪40年代，他们的画价不仅高，而且销路好，可谓出尽风头、占尽风光。以吴湖帆为例，他是一位集诗、书、画、鉴、藏于一身的大艺术家。江苏苏州人。1925年，吴湖帆迁居上海以卖画为生。1935年后他任国民政府内政部古物保管委员会顾问及上海博物馆董事，此二职使吴湖帆有机会饱览公家收藏之文物精品，眼界大开，艺事得以大进。由于吴湖帆在民国时期画坛上享有很高的声望，跟其学画的人众多，桃李满天下，当代著名书画家王季迁、徐邦达、陆抑非、张守成、杨石朗、朱梅村、俞子才等皆为其弟子，其中王季迁、徐邦达还成为海内外书画鉴定的泰斗人物。解放后，吴历任上海文史馆馆员，上海中国画院第一批画师。然而，当吴湖帆准备在艺术上同海外的张大千比一高低时，却受到了国内政治运动的冲击，“文革”时期吴含冤自杀，使中国画坛失去了一位极具潜力的优秀画家。
建国后，由于非艺术的原因，他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销声匿迹
对吴湖帆的绘画艺术，谢稚柳先生曾评价：“不被‘四王’风貌所囿……上朔明唐（寅）、沈（周）等，涉猎宋元诸家；他居然还能把人为设置的南北二宗的壁障冲破，不带偏见，多方汲取养料，对中国上下千年的灿烂传统广采博取，积蓄生发，使他突破当时笼罩画坛的浓重阴霾，以清逸明丽，雅腴灵秀，似古实新的面貌独树一帜，成为那个时代最发光华的画家。”绘画巨匠张大千也向来十分欣赏，在大千看来，若论才学、地位、修养、画艺，真正称得上传统文人画家的只有两位，一是溥儒，另一位是吴湖帆，大千在北平走红时，友人周殿侯提出“南张北溥”口号时，张大千认为不妥，应改为“南吴北溥”。在市场上，吴湖帆的作品历来是海内外典藏家收藏的热门的品种。由于吴湖帆作品经历了多次战乱和政治运动，存世作品已很少，这更显得吴湖帆的作品弥足珍贵。从市场行情看，民国时期，他的作品在市场上十分昂贵，动辄以金条来计。当时他与张大千、吴昌硕、溥儒、冯超然的作品价位是市场上最高的，买吴湖帆一张画可以买齐白石、黄宾虹几十张乃至上百张画。可是如今，吴湖帆价位却是齐白石的一个零头。近几年，随着中国书画作品屡创佳绩，吴湖帆作品的势头相当不错，但相比现在走红的齐白石、黄宾虹却不是一个档次。现在吴似乎已沦落到二三流地位。至于“三吴一冯”中吴华源、吴待秋、冯超然几位，市场命运则更凄凉，不要说同齐白石和黄宾虹比，即使同吴湖帆也相差甚远。像吴华源、吴待秋已经沦为市场上的冷门人物。
冯超然1927年作 仿范宽溪山行旅图 立轴
同样，民国书法大家周愚山也是如此。他的篆书民国时几乎无人不佩服，有专家甚至称之为“民国以来篆书第一人”。遗憾的是，建国后由于各种原因或是非艺术原因使得周愚山被遗忘、或被扭曲、或被低估。记得八十年代初，任政书法在书法界可谓红得发紫，那时上海朵云轩出售任政字标价是每幅的120元，而周愚山送去的字只允许低于任政的价格，当周老听到价格低于任政后毅然拿回了自己作品。在周老看来，早在1935年他在中医学院读书时，就曾用一幅颜体楷书参加上海市书法比赛，结果他的楷书征服了海上马公愚等众多名家评委，并获一等奖，为此，上海市市长吴铁城亲书 “媲美右军”予以表彰。之后，参加全国第二届美展，1938年，国民党元老、标准草书创始人于右任先生对周愚山书法也是敬佩有加，欣然为他题写了“四体碑范”。自此，他的书法声名鹊起，红遍大江南北，还时与张大千、溥心畬等顶尖一流大家合作书画，并组织书法研究会，编印书法讲义。出版有《周愚山四体书法临范》、《百体半刊》等书。从书法艺术看，周愚山举凡大篆、蝌蚪文、甲骨文、钟鼎、石鼓、小篆、铁线、玉筋、悬针、柳叶、垂露等都达到刚柔并济、炉火纯青。他讲究字法、章法，强调个体美和整体美的结合，尤其篆书艺术达到了至善至美、挥洒自如、婉转灵动、刚柔相济的境界。
吴湖帆 己丑（1949）年作 峒关蒲雪图 镜心
也许有人会问，周愚山究竟在民国的声望和地位及作品价值如何？笔者以为以下几个典型例子颇能说明周愚山当时的影响。
周愚山大字篆书《无为》
第一件事是在1943年，上海有位著名富商叫赵厚浦，此人为了给她老母明年庆祝60岁大寿，提前一年开始筹划，准备请全国最著名书画家为老母祝寿画画写字，为此，他逐个列出中国最好最有名望的书画家，然后运用财力、人脉运作，请这些书画家每人画或写一张册页，在这份名单上，有吴湖帆、溥心畬、黄宾虹、齐白石、刘海粟等众多大画家，当然周愚山的书法等也赫然在其中，封面请德高望重叶恭绰题写“贞永松茂”，共四册，有186位作者，可谓洋洋大观，展现了民国时期中国书画创作的整体水平，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建国后，人美社还出版此册，2010年嘉德隆重推出时，各路买家竞投踊跃，成交价高达4千多万元，轰动拍场。
第二件事是在1947年，周愚山在上海大新公司（今中百一店）二楼画厅举办个人书法展。那时大新公司实际就是现在上海家喻户晓的第一百货商店，当时南京路上最知名公司有先施、永安、新新、大新四大公司，而大新公司是四大公司的龙头，影响最大，艺术家能在这样的地方办展览是最体面的、也是最上档次的。据当时报纸记载，书展盛况空前，周的书法展请柬由著名书法家马公愚亲自书写，马公愚和邓散木还为其题写展名，分别刊登在《新闻报》和《申报》上，邀请各界名贤光临。上海为之轰动，所有展品被订购一空。当时周愚山的身价倍增，许多前辈名家如白蕉、马公寓、邓散木都卖不过他，尤其是他的篆书在上海滩可谓傲视群雄。
遗憾的是：建国后，由于非艺术的原因，他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销声匿迹。
同样，作为有着20多年研究艺术市场的我，也常常扪心自问？究竟民国藏家眼光有问题？还是书画家艺术有问题？好在吴湖帆生前的一席话让笔者茅塞顿开，吴湖帆生前曾说过，我的画要500年后再作定论。所以，目前市场上的潮起潮落都是正常的、暂时的，时间拉得越久，往往看得越清楚，正如人们常说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想，现在来下定论或许还太早。
（作者：朱浩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