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沧海
嗟乎,吾平度古来少杰出之士,而今世风流荡之日,乃恒有闳美之材横出兹土,其何以然邪?盖信息时代,能谨其操守而持久其心志,固守一艺者,但凡 中材以上,则皆必有所成,况乎如耿子之固守宁静、取尚朴素而专绘事者哉!嗟乎,世风之流荡也久矣,居于贫贱而不改其志,以一艺以养其身心精神,虽父母妻子 而为之累,年不惑而犹然不悔,而不屑于圆滑世故者,兹土之如我与耿子者而外,信然鲜其人矣!
以是之故,耿子之为绘事也,乃以世俗而养其身心,以精神交接于古人,以兴趣触发于自然万物,以目击之,以手追心,以心入于冥默,然后乃遂生其 意,而恒造乎简约宁静之境,独立之皎皎,莹然可见,而淡然之风流,洋溢尺幅也。耿子久处尘埃,用心斯道,其心也灵,其感也深,其思也到,以花鸟、山水、篆 刻之类寄托之,其审美理想曰简约宁静。简者,素朴也;约者,以一取乎万,而又以多为一也;宁者,中心自安也;静者,心有所主,无杂念而不躁也。能于四者, 吾国绘事之传统可谓兼之矣。而余观其画,乃能于简约宁静之外,别具一种超逸旷达之趣,而不足为外人言者,然则其为画之境,可谓能于深沉寂寞者矣!嗟乎,世 之人之能于自守者愈趋于寡,世事诚有捷径,而不知艺之无捷径,故绝多沉沦不省,岂不可叹!
耿子之画,体悟传统极深,既擅工笔,复善写意。造形传神,古人已逞其能,耿子乃别以当代之体悟探求造形传神之蹊径,既不似乎古人,而又能传其 神,既能传其神,而又能独造其趣,以简约宁静而造古朴淡雅之境,湛乎渊乎,无不大小遂之而达其意趣。嗟乎,其所造也,岂不崎险也哉,若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之技艺,焉能到此。今之人或囿于传统,或能于造作,审核短长而兼具其美者,世盖乏其人,而耿子与焉。
耿子之画,既已深以传统为归,而以淡雅为意,故挥笔所至,无不别有趣味于笔墨之外,而其色彩之调剂映衬,又足以襄赞厥美,令人览其画作,无不舒心惬意,兴发如也。乃或更有突越形迹,融通西人之抽象,以益吾国之写意者,则时时别有精妙,而益见潇洒风流之致。
嗟乎,耿子善学善思善作,其画之美如此,而或别有言邪?则夫画者,其境有三焉:酷肖以见其艺也;身心之于事物之感而以兴趣出之也;生命、思想、 精神之寄托也。生命、思想、精神之寄托愈多,则绘事之质量益高,余之创构旨在突破、超越吾国传统文艺旧审美理想之“神味”说新审美理想理论体系也,乃以 “深闳伟美、大气磅礴”为风格之理想境界,以“无我之上之有我之境”为主体自我之最高境界,以“细节”替乎“意象”而为最小质素、单位之作为。绘事较之文 学,自我生命之张大磅礴尤难为力也,然而如大写意也,如抽象也,皆有助于磅礴者也,其或能为致意乎,则余不敢测其能至之终极;如“细节”也,其如何更益, 则余所未知者矣,耿子可作为之也。
乙未九月初五作于固原寓所之我见青山多妩媚斋
作者简介:
于沧海(1977- ),男,汉族,山东平度人。本名于永森,字成我,号负堂、否庵。文学博士,现为宁夏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能诗词,为中国韵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 员、宁夏诗词学会常务理事、宁夏政协文史专员。主要从事诗词曲学的研究,尤于意境理论、王国维美学有深入研究,继王国维“境界”说提出并系统建构、阐释了 “神味”说诗学理论,为二十世纪以后唯一植根本土的新审美理想理论体系。已出版学术专著《诗词曲学谈艺录》、《聂绀弩旧体诗研究》、《<漱玉 词>评说》、《诸二十四诗品》、《稼轩词选笺评》,另撰有《“神味”说新审美理想理论体系阐释》、《论意境》、《论豪放》、《论语我说》、《王国维 〈人间词话〉评说》、《王之涣诗歌研究》、《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研究》、《否庵旧体诗集》等著作。